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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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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說些什麽趣事呢,也說來與本宮聽聽。”熙寧公主微抿紅唇,瑰艷的臉上掛著柔柔的笑意。

嗓音嬌柔,聞者皆是如沐春風。

嚼舌根的貴女們聽出了熙寧公主話裏夾雜的絲絲慍怒。當下便收回了話頭,閑扯出其他趣聞了。熙寧公主見狀勾唇,美目閃過一絲冷笑。

薛綰心頭微惑,覺得這熙寧公主反應著實有些不對。不過還沒等她細細考量,便見那熙寧公主款款起身,捧著芙蓉白玉杯,搖曳著蒲柳身姿就朝宋彧那頭去了。

只見熙寧握著酒盞先是敬了太子,其次是敬了魏延,最後便是停在宋彧案幾前,彎腰與宋彧說些什麽。

方才那幾個貴女見熙寧公主走遠了,便又開始撿起了話頭。

“原來這宮中傳聞都是真的,這熙寧公主果真是對提督大人有意啊。”

“不會吧,這提督大人雖仙姿佚貌,風采絕人得很,可終究是個閹人啊。”

“那你可就不知了,聽說這提督大人剛入宮時便是在朝陽宮當差,伺候公主伺候得可是十分周到了。”一貴女掩唇低聲說道,眼神暧昧。

另一貴女瞪大眼睛:“你的意思不會是…”那貴女聞言笑著點了點頭。

薛綰在一旁聽著,秀氣的眉頭擰得愈來愈近,腦子聽得有些迷糊。連忙湊過頭去:“你們這些話是何意啊?可否說來與我聽聽啊。”

兩人見薛綰面露疑色,頓時掩面輕笑。

薛綰更迷惑了,杏眸嬌軟,望上去愈發蒙懂惹人憐愛了。一貴女忍住笑意,朝薛綰招了招手,薛綰連忙湊過耳去。

那貴女對薛綰耳語了一番,薛綰頓時面色乍紅,白嫩地耳垂紅燙地快要滴出血來。

“不…不會吧!”薛綰揉了揉發燙地粉頰,語氣都變得有些結巴。

“怎麽不會,這宮中見不得人的事兒多了去了,這點兒又算些什麽。”貴女嬌聲輕嗤,“不然你以為宮中那些常無聖上榮寵的宮妃是怎麽排遣寂寞的。”

“不成文的慣例罷了。”貴女搖頭。

“可…她是公主啊。”薛綰低聲嘆道,一雙杏眸正滴溜溜地在熙寧公主和宋彧身上胡亂打量著。

“公主又怎樣,明面兒上身份高貴,背地裏還止不得亂成什麽樣子呢。”

薛綰聞言,杏眸滿是不可置信。看向宋彧的目光有些覆雜。

若是熙寧公主真的對宋彧心存愛慕,那上一世熙寧公主不願自己嫁給宋彧的事,便是有源頭了。就是不知宋彧是何心意了,雖然上輩子宋彧向皇帝請旨納自己為對食,可她終究不知宋彧到底對自己是心存何意。之前她揣測是宋彧與安家聯合,娶自己不過是為了更好地取自己的性命。可現下宋彧一而再,再而三地幫了自己,她心中的猜疑便開始有些動搖了。

宋彧,上輩子究竟是為何要娶自己呢?

小姑娘心頭百感交織,落在宋彧身上地視線不禁久了些。久到宋彧都覺得有些頭皮發麻,擡眸果見對面的小姑娘神色覆雜。

那奇異的目光中似乎還夾著絲絲憐憫。

宋彧皺眉,不知道薛綰這小腦袋又再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熙寧公主正與宋彧說著話,忽見宋彧神色不對,便順著宋彧的目光看了過去。

只見宋彧正盯著方才坐在她後位的少女。若是她沒記錯,那便是薛貴妃的侄女,相國府的四姑娘,薛綰。

熙寧打量著薛綰,美目浮現絲絲不屑。此女美則美矣,卻是有著一股呆傻之氣。熙寧冷笑,殊不知薛綰此刻的呆傻正是被她驚駭的傳聞佚事給震驚到了。

熙寧側身,不著痕跡地遮住了宋彧看向薛綰的視線,嬌聲笑道:

“宴席過後便是孔明燈會,提督大人可否賞臉陪本宮去觀賞一番呢?”熙寧故意湊近了幾分,頓時一陣濃郁的月麟香紛至沓來,微敞的衣領稍稍下滑,露出了一片若隱若現的雪白。

宋彧皺眉,立刻厭惡地別過臉去。

“微臣還有事要處理,公主另擇人選吧。”

男子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可熙寧卻偏偏愛死了他的這股冷漠勁兒。

“有什麽事不能賞完再做嗎,宋彧,你好得在本宮身邊當過差,也不能連這點面子都不賣給本宮吧。”熙寧嬌聲說道,美目微揚。

宋彧剛想拒絕,餘光忽然瞥見了魏延正下了座拉著薛綰匆匆離開,鳳眸微斂,心中隱隱有些怒氣。

“既然公主盛情相邀,微臣也不得不從了。”宋彧似笑非笑,眼底卻是一片寒涼。

熙寧未察覺,只聽宋彧應了,便心中歡喜。當下便款身回了席位。

這一頓酒宴宋彧吃得是心神不寧,目光還死死盯著薛綰空著的席位。

——————————

孤鶩樓。

孤鶩樓,魏宮最高處,登檻欄外,可將京州內外之景盡收眼底。

現下已是辰時,夜空是墨染的黑寂,偶有幾顆孤星散亂的點綴著。

“綰兒,過會兒,父皇他們就來這孤鶩樓放孔明燈了,我們先在這裏候著吧。”魏延帶薛綰看了太醫後,便帶薛綰來了孤鶩樓。原先魏延打算讓薛綰早些歇息的,可薛綰一聽有孔明燈要放,便吵著嚷著要來了。

薛綰聞言,笑眼盈盈,雙手搭在沈木欄桿上,靜靜地看著遠處的風景。

“表哥,熙寧公主是怎樣的人啊?”薛綰轉頭看向魏延,突然開口問道。

“你問她幹嘛?”魏延狐疑。

“今日見到,心中有些好奇罷了,表哥不會這麽小氣,連這個都不願同綰兒說吧。”薛綰佯裝生氣,憤憤別過臉去。

魏延見狀,咧嘴笑了,兩顆小虎牙若隱若現。

“好,我說便是了。”魏延使勁兒揉了揉少女柔軟的發頂,“不過我對她也太了解就是了。”

薛綰一聽,佯裝怒了:“怎麽可能,她可是你姐姐!”

“又不是一母所出,我向來與她不親近。”

“那你便將你知道的說與我聽。”薛綰繼續說道。

“她向來身嬌體弱,也不喜與人交際,宮中各類宴會,也不常見她的身影,想來是個喜靜的人。”魏延摸了摸下巴,“不過這次春獵宴她倒是來了。”

“還有呢?”薛綰繼續問道。

“沒了。”

“沒了?”薛綰揚聲,“就這些?”

“就這些。”魏延挑目,“你今日為何對她這般感興趣?”

“那提督大人與薛綰關系如何?”薛綰又問道。

魏延聞言,頓時氣笑了。屈指輕輕敲了敲薛綰瓷白的額頭:“我說呢,問我這些,原又是和那閹人有關!”

“綰兒,你老是這般關心那個閹人作甚?!”魏延生氣問道。

“綰兒就隨口一問,隨口一問而已,表哥你多慮啦。”薛綰抿唇笑著,討好地拉了拉魏延的衣袖。

“唉,綰兒,你可不要認為是表哥小氣,宋彧他真的不是好人,你切記要離他遠些才是。”魏延嘆了口氣,看向薛綰的目光帶著些許擔憂。

“綰兒知道啦。”薛綰淺笑,杏眸彎成了兩道月牙。

“殿下!殿下!”小春子向魏延這邊跑來,剛爬完了樓梯的他累的氣喘籲籲。

“什麽事?”魏延轉身。

“皇上他們就要來了,貴妃娘娘吩咐了,讓殿下您待會兒將準備好的孔明燈親自給皇上獻上。”小春子向後招了招手,只見一列宮人跟在了其身後,每人手上都拿了好些孔明燈紙。

“知道了。”魏延點點頭。

“綰兒,我們就等父皇他們來吧,待會兒我便陪你去放孔明燈。”

薛綰輕輕應了一聲。

少頃,便聽侍監高呼:

“皇-上-駕-到-!”

魏延、薛綰聞聲皆行跪拜之禮。

“延兒,這可是你準備的孔明燈?”魏帝看著魏延,朗聲問道。

“回父皇的話,此燈正是兒臣所準備的。”魏延說罷便拍了拍手,小春子立刻將畫有蟠龍的那只孔明燈給魏帝呈上。

“這畫得可真是栩栩如生呢。”薛貴妃笑道,擡眸看向魏帝。魏帝聞言也甚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待魏帝將那支蟠龍燈放上夜空後,眾人便各自散了開來,準備放升自己的孔明燈。本答應與她一同放燈的魏延現下正被諸位貴女圍著,薛綰覺得無趣,便拿了一只毛筆走到一旁,準備在燈上畫些什麽。

要不,她將這只孔明燈送給宋彧,就當感謝宋彧今日幫她射死海東青一事。而且,他還吩咐林夏公公給自己送來了傷藥,於情於理,她都應當給宋彧親自道謝才是。思及此處,薛綰連忙將手裏的孔明燈放在地上,提筆畫了起來。

那廂薛綰在認真畫著,這廂熙寧公主已纏著宋彧幫她放燈了。

宋彧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蒼白的面上依舊是一副疏離的冷淡模樣。雙手環抱著,任憑皎潔的月光在玄色衣袍上鍍上了一層銀輝。熙寧見狀,美目流盼,眼底愈發癡迷了。

為什麽呢,這麽好的男人……為什麽就是閹人呢?

“提督大人,你幫本宮放了這只燈吧。”熙寧嬌聲說著,如玉纖白的素手輕輕搭上了宋彧的小臂,美目微漾,眼中星光點點。

要是旁人見到這番美人姿態,可早已是按捺不住了。

宋彧淺笑,姿色冶麗。熙寧心頭一動,以為宋彧應了,當下便要將玉手搭上宋彧的胸口,卻不料被宋彧不動聲色地拂開了。

“公主,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宋彧冷聲,墨色的眼底是淡淡的寒意。

熙寧聞言,失落地收回了手。她知道,他不情願的事向來是無人能迫的。

宋彧拂袖離開,清冷頎長的背影惹人心悸。

而薛綰也方才落筆,雙手抱著孔明燈,定睛看了看四周,竟未見到宋彧身影。

太奇怪了,宋彧難道沒來孤鶩樓嗎?薛綰正疑惑,突然看見了不遠處的林夏。於是便急忙抱著燈跑上前去。

“林公公!林公公!”薛綰高聲喊著。

林夏聞聲,連忙轉身:“薛四姑娘?”林夏撓撓頭,“薛四姑娘找奴才何事?”

“提督大人呢?”薛綰急聲問道。

“啊?大人他剛走,薛四姑娘找大人有何事?”還未等林夏話音落地,薛綰便急匆匆地抱著孔明燈匆匆跑向了樓口。

“提督大人!提督大人!”薛綰匆匆下樓,嘴裏還大聲喊著。

宋彧剛走下樓不久,便聞人聲,擡頭望去,只見讓他一晚都心緒不寧的小姑娘正抱著一個有她半人大的孔明燈匆匆向他跑來。

“提督大人!”小姑娘嬌聲喊著,顯然是看到了樓下的宋彧。

薛綰正高興著呢,忽而沒註意到腳下的樓梯,突然腳步急促,一時竟踩空了一階。

杏眸瞪大,小姑娘驚恐地向前撲去。

“啊!!”薛綰害怕地閉上了眼。

意料之中的痛感皆無,迎面是一道溫熱的帶著沈木香的呼吸。薛綰睜眼,發現自己已被宋彧牢牢接住,一旁的孔明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已然被摔破了。

少女長睫微顫,清澈的眼底滿是男子驚恐的神色。

差一點就……宋彧狠狠閉眼,腦海中又浮現了上一世少女跌落懸崖的慘狀。上一世,他接到她與人私奔落涯的消息後,便發了瘋似的每日每夜地在崖底找她的屍體,所有人都勸他不要再找了。

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如何能值得他如此,他皆是不聽。七天七夜,他不吃不喝,硬是在一處深潭裏撈到了她的屍體。他抱著她泡得腫脹潰爛的屍體,哭得像個孩子。

只要聽到有人說她半句不是,他便通通殺光,殘酷冷血的像個機器。

她不愛他沒關系,她恨他也沒關系,只要她好好活著,好好活著就行了……

宋彧愈發摟緊了懷裏的少女,力氣大得都快箍出小姑娘的魂來。薛綰皺眉,秀氣的粉拳捶了捶男子的肩膀。

“提…督大人…快,快…松開我!”薛綰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可宋彧像是聾了似的,非但沒松開她,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提…提督大人!”薛綰繼續喊著,兩支小胳膊也胡亂撲騰著,“你快放開我呀!”

“閉嘴!”宋彧惡狠狠的說了一句。

薛綰被嚇到了,連忙收手不敢再隨意動彈。白嫩的小臉漲得通紅,紅唇張張合合。心中更是驚駭得說不出不出話來。

宋彧抱緊了懷裏的少女,像是失而覆得的珍寶,俊臉埋在了薛綰細嫩的肩頸處,深深汲取著少女的芬芳。仿佛只有那樣,才能讓他炙熱的心平覆下來。

良久,宋彧才松開手來。

薛綰的臉已然漲紅一片,雪白的貝齒輕咬紅唇,嗓音嬌軟又怯懦:

“提…提督大人。”澄澈的水眸濕漉漉的,黑而密的眼睫還綴著幾顆晶瑩的淚珠,像是被人狠狠欺負了一番。

當然這個罪魁禍首自然就是現下站在薛綰面前,面不改色的大魏西廠提督,宋彧大人。甚至那骨節分明的修長玉手,還再緊緊握著小姑娘纖細的腰肢。

宋彧不想放手,墨色的眼眸定定望著面前的薛綰,眼底炙熱的,仿佛要燒出火來。

薛綰羞窘地別過臉去,目光落在了地上的孔明燈上。

“我…我是來給你送孔明燈的……”薛綰垂首,盡量去忽略腰間那滾燙的溫度。

宋彧聞言,垂眸看向了那破爛的孔明燈。鳳眸半斂,宋彧松開了握在薛綰腰間的手。

薛綰終於松了一口氣。

宋彧俯身,修長的玉手輕輕撿起了落在臺階上的孔明燈。翻過面來,只見那燈上畫了一只尚且能看出是小狗的物件。

“難看。”薄唇輕啟,意料之中的刻薄冷聲。

“那可是廢了我好些時辰畫得,雖然…雖然難看了些……”薛綰的聲音越說越低,只差將腦袋埋到地裏去了。

垂眸望著少女纖嫩的玉白頸項,男子眼底的墨加深了幾許。

“你親手畫的?”

“嗯。”薛綰點了點頭,隨後咬牙擡起了頭,水汪汪的杏眸迎面對上了宋彧沈沈的目光。

“我也是來向你道謝的。”小姑娘的嗓音堅定,在宋彧的耳裏卻是莫名嬌糯,震得耳邊發燙。

薛綰雖還有些膽怯,可卻覺得宋彧既然三番五次地幫了自己,應當是不會傷害自己的。當下便直言道謝了。

“道謝?”宋彧挑眉,“我何時幫了你?”

男子的嗓音淡淡的,聽起來還有幾分涼意。

薛綰蒙了,杏眸瞪得烏溜溜的,粉嫩的唇瓣還在打著顫:“今日密林你明明幫了我呀,還有那些傷藥…”薛綰解釋,忽而又想起了什麽似的,“還有…還有方才你…接住了我……”小姑娘垂首,倒像是受了什麽莫大的委屈似的。

“順手而已。”宋彧雖是這樣說,可還是將手中那已經破爛的燈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無論提督大人是不是順手,我都想好好來向提督大人道謝。”薛綰說罷,便將宋彧手中的那支破燈搶了回來,“既然這個破了,那便不能再送給大人了。”

薛綰摸了摸燈上的小狗,擡眸看向宋彧:“反正大人也不喜歡。”說罷,小姑娘便低頭擺弄著手裏的燈紙,纖細圓潤的指頭戳了又戳,粉潤的小臉有些喪氣。

“誰說我不喜歡。”宋彧抽走了小姑娘手中的孔明燈。

“嗯??”薛綰疑聲,擡眸看向宋彧,水潤的杏眸亮晶晶的,像只吃到好吃的小奶貓,瑩潤粉白的臉頰圓嘟嘟的,惹人憐愛得緊。

“你…喜歡?”薛綰嬌聲囁嚅,小心翼翼地問道。

“薛綰。”宋彧並未回答,只是低聲喊了一句薛綰的名字。

嗓音清冽,低沈…甚至夾雜著些許溫柔。

薛綰有些不安,伸手慌張推開了宋彧:“我…我先回去了!”

“晚了。”宋彧低聲,修長的玉手握住了少女的皓腕,使力往後一扯。

還沒等薛綰邁出一步,手腕便被宋彧拉住,薛綰頓時一個趔趄,猛然向後仰去,恰是落入了宋彧的懷裏。頓時陣陣清沈的沈木香卷入了薛綰鼻息之中,帶著些許寒涼。

“你…!”薛綰瞪大眼睛,紅唇微張,一臉的驚疑。

“薛綰。”宋彧俯身,俊臉逼近了滿臉驚慌的小姑娘。清沈的嗓音低冽,帶著絲絲質感,此刻卻隱隱有些壓迫之意。

長指輕輕挑開了少女額際的碎發,冰涼的觸感從薛綰的臉上傳到了心裏。薛綰後背頓時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薛綰是真的害怕了,她想宋彧會不會是露出真面目了,要將她殺人滅口。畢竟宮中早有傳聞,大魏西廠提督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人稱笑面夜叉。

薛綰顫聲,貝齒上下打著顫:“宋…宋大人…我…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小姑娘結結巴巴,眼眶微微泛紅,嬌軟的眸子盈著點點淚珠。

嘖,可憐巴巴。

宋彧勾唇,蒼白的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俊美,妖冶,昳麗。可在某些人的眼裏就是殺戮盛宴前魔鬼的笑容……

薛綰驚呆了。出現了…出現了…笑面夜叉的笑!小姑娘害怕得都要哭了。

“害怕?”宋彧輕笑,勾住少女發絲的長指未停,而是卷住了柔軟的發梢,慢慢地沿著薛綰的臉頰向上卷著,“嗯?”宋彧揚聲,尾音帶著愉悅的弧度。

冰涼的手指在薛綰的臉上留下一列陰寒的觸感。

薛綰哪裏還能聽清宋彧在問什麽問題,心撲通撲通狂跳,杏眸濕漉漉的。

突覺發間的長指抽了開來,薛綰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些許。剛想擡頭說些什麽,迎面便見男子便朝自己壓了過來。

額頭一暖,溫熱的觸感落下。

薛綰一驚,擡眸眼睫微顫。男子修長的玉手忽地輕輕蓋在了自己的眼上,遮住了少女眼前的月光,也遮住了宋彧眼底覆雜隱忍的墨色。

夜色已寂。

樓閣的窗戶被支木撐開,柔白的月光灑在了男子的身上。宋彧的面色越發蒼白,唇是嗜血的朱紅,眉是烏墨的黑,越發有些鬼魅。

“你說過要做我的夫人。”宋彧清冷的嗓音在薛綰耳邊響起。

薛綰呆住了,傻傻地看著面前的宋彧,眼底盡是錯愕。

“反悔了?”宋彧挑眉,狹長的鳳眸半斂著。

“我…我…”薛綰顫聲,紅唇有些哆嗦。我那日只是隨口一說的啊……薛綰急得淚眼汪汪。

“你…你騙人!”薛綰揚聲,素手推開了宋彧遮住自己視線的修長玉手,小嘴嘟著,粉頰肉嘟嘟的,“你若是娶了我做夫人,熙寧公主可是會傷心的,你不是喜歡熙寧公主嗎,你難道真的會願意娶我?”薛綰嬌聲辯解,秀氣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結。

宋彧聽到熙寧公主的名字後,厭惡地皺了皺眉。

“幹她何事,我從未對她有意過。”宋彧冷聲。

“那你…喜歡我?”薛綰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不過話音剛落,薛綰就悔青了腸子。

她…她這張嘴啊!薛綰拍了拍自己的嘴。

宋彧被問的一怔,蒼白的面上疑是飄上了兩朵紅雲。不過在這漆黑的夜裏,瞧得並不十分真切,薛綰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宋彧幹咳了一聲,隨即便別過臉去。

“你想多了。”依舊是冷冷的語調。

果然。

薛綰聞言,小臉煞白了幾分。宋彧怎麽可能真的喜歡她呢?她真是傻了,不過心頭竟異常有些莫名的委屈。

瞧著小姑娘的面色似是有些不對勁,宋彧連忙改了口。

“不過,你這樣認為也是…尚可的。”宋彧說罷,又幹咳了一聲。

這樣認為也是尚可的……薛綰迷惑了。宋彧這是…喜歡她的意思嗎?

“既然你答應了,那便隨時做好當我夫人的準備。”宋彧繼而又恢覆了那副冷淡模樣,嗓音清清淩淩,聽不出額外情緒。

答應了?誰答應了?薛綰瞪大了眼睛:“那個,提督大人,其實我…我已有婚約了。”

雖然薛綰是不可能嫁給方子應的,但現下她與方子行的婚約還未解除,明裏暗裏都是個禍患。既然宋彧願意娶她,且不像是要勾害與她的模樣,那她何不借宋彧之手解除薛、方兩家的婚事呢。

到那時,方家勢必是不敢得罪宋彧的。

“方子應?”宋彧輕嗤,半斂的鳳眸閃過一絲譏諷,“他實非良人。”

薛綰未言,面色有些呆滯,似是在走神。宋彧見狀微微皺眉,不滿地捏住了薛綰白嫩小巧的下巴,硬是將小姑娘的臉擡向了自己。

“薛綰,若是我能替你解除薛方兩家的婚事,你可願意?”宋彧低聲問著,嫣紅的薄唇逼近了薛綰嫩白的耳垂。清新灼熱的氣息瞬間撲在了少女的耳畔。

薛綰顫了顫,如水的杏眸微漾,粉腮也是嫣紅一片。輕輕地點了點頭,宛若履行了什麽誓言。

宋彧怔了怔,墨色的瞳孔微縮,眼底劃過一抹驚愕之色。

他以為她不會答應的。

不過,即使她不答應,他也不會就此放手的。

宋彧俯身,薄唇湊近了薛綰的耳側,長眉微挑,面上帶著似是而非的笑意。

“這一次,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薛綰。”冰冷中還夾雜著絲絲狠厲的嗓音在薛綰的耳邊響起,薛綰莫名地打了個冷顫。

她是不是做錯什麽了?

夜間巳時,天已是烏墨的黑沈。

薛綰坐上了回府的馬車,一路浮浮沈沈。

——————————

次日,相國府,驚蟄院內。

稀疏的日光透過院內的桃花枝杈,撒到院內的青石板上,一個個白而亮的光斑在不停躍動著。

薛綰百無聊賴地坐在院內的梨花木秋千上,瓷白的小臉被日光曬得有些紅暈。晴初在一旁推著秋千,靜靜搖著。

在宮內待了一月有餘,少有如此閑靜時候。

“姑娘,二姑娘來了。”霜降從院外匆匆推門進來了,身後正是跟著薛緋。

“二姐姐。”薛綰連忙起身上前迎道。

“來,我有事同你說。”薛緋面色微沈,拉住薛綰的手就往屋內走。

撩開珠簾,穿過四扇楠木櫻草色刻絲琉璃屏風,走進屏風後,兩人坐在了在紫玉珊瑚屏榻上。

望著薛緋的面色,薛綰輕輕將手搭在了薛緋的手上:“二姐姐怎麽了,何故如此不安。”

薛緋嘆了一口氣,柔目微垂,輕輕搖了搖頭。

“綰兒,今日母親找我,為的是我的親事。”

薛綰一驚,想到了上一世二姐姐的遭遇,連忙急聲問道:“二姐姐決定好了?”

薛緋搖了搖頭,神色有些無奈。

“昨日尚書大人找父親談了婚事,現下看祖母和母親的態度皆是滿意的。”薛緋說罷又嘆了一口氣,“我原是不想違逆長輩們的意願,可此次入宮,我才知道,縱然是女子,也並不是只有相夫教子這一條出路。”

“二姐姐,你的意思是,你想…”薛綰瞪大了杏眸。

“對。”薛緋眼神堅定,“綰兒,你曾經與我說過,婚姻大事自當自己考量。”

“我打算同父親說,我要入宮做女官,做自己想做的事。”薛緋定聲,轉頭摸了摸薛綰的小臉。

“綰兒,你會讚同我嗎?”望著薛緋眼中希冀的光,薛綰堅定地點了點頭。

“二姐姐,只要你開心,一切事情,我都會支持你的!”

“現下難的是如何與父親開口。”薛緋垂眸,“父親似是很滿意王尚書家的公子。”

薛綰聞言搖了搖頭,現下誰都不知,就是祖母,父親和母親都很滿意的這位王襄公子,在薛家落敗後可是毫不留情地將二姐姐休棄。

“二姐姐,看人不能看表象,就拿方子應來說,京州城內人人皆稱方公子,品貌端莊,行知優良。可又有誰知道,縱然我與他已有婚約在身,可他依舊在暗裏與那安敏玉牽扯不清呢。”說罷,薛綰便將那日獵場安敏玉招搖一事說與了薛緋聽。

薛緋一聽,頓時心中怒氣頓生。

“他們竟如此厚顏無恥,就不怕旁人將此事抖落出去!”薛緋輕輕揉了揉薛綰的發頂,“綰兒,你切莫傷心,待我將這件事說與父親,薛,方兩家的婚事絕不會再算數。”

“二姐姐,你現下就不要為我的事憂心了,方子應和安敏玉的事我心中自是有數,現下,著急的應是你的婚事。”

“既然那王尚書昨日向父親提了,便是急著婚約一事了。”薛綰擡眸,眼裏閃過一絲精光,“二姐姐,這京州城裏可是從未有過這王襄公子的傳聞。”

薛緋聞言垂眸沈思了半刻,“現下想來,果是如此。”

“二姐姐,他未曾有半點傳聞,無非是有人在背後壓制,若是好話,又何須壓制,想來皆是些冷言冷語,不好聽罷了。”薛綰嗤笑。

“可父親私下也派人打探了,探子皆說這王襄並無異狀,我曾遠遠見過一回,也算是相貌堂堂。”

薛綰搖頭,無奈說道:“二姐姐,你也是傻了,探子能探到什麽,既然王尚書敢上門求親,那他就不怕父親私下探查。”

“那你的意思是…”薛緋微疑,面色甚是不解。

“自己去查!”薛綰揚聲,“二姐姐,正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只有自己親自去查那個王襄,抓住他的把柄,再將其告訴父親,到那時,父親自是不會再勉強你的婚事的。”

“你我皆是身處深閨,又如何去親自查他呢?”

“那太容易了!”薛綰笑眼彎彎,湊近薛緋的耳邊低頭耳語了一番。

薛緋聞言,面色微驚,卻也是讚許地點了點頭。

待二人換了男裝從薛綰院裏的小墻翻出來時,這日頭愈發大了。

薛綰粉頰微生薄汗,杏眸卻是亮晶晶的。她其實甚少出府,雖一直想著換男裝偷偷出府,可無奈一個人膽子小,只能暗自想著,卻從未行動過。今日有二姐姐陪著,自是膽大心細了些。

“綰兒,我們得速去速回。”薛緋輕挽袖角溫柔地替薛綰擦了擦額頭的汗跡。

薛綰點頭,連忙拉著薛緋往京州最繁忙的陵安街去。

京州作為大魏的都城,自然遍處是一番和樂景象。鬧市街頭的生意依舊紅火著,賣小食得小販也在熱鬧的街巷裏來回呦呵。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頭攢動,偶爾聽到趕集的人與商販之間的討價還價聲。陵安街頭繁華依舊,四處皆是洋溢著快活的氣息。

薛綰懷裏抱著不少小吃零食,小嘴自入了街市後便沒再停歇過。薛緋也好奇地看東看西,兩個小姑娘自是玩得樂不思蜀。

就在薛綰嚼著糖炒栗子,忽聽千鶴樓外兩名酒客交談。

“今日可是落雲軒的花魁梧桐獻舞,想這梧桐可是一月才露一次面,今日也不知來了什麽達官顯貴,竟能讓吳媽媽請動梧桐出面。”那酒客咂舌,眼中皆是驚羨。

“據說是宮裏來的貴人。”另一酒客回道。

薛綰聽罷,連忙帶著薛緋湊到了二人跟前,探頭問道:“二位剛剛說,這落雲軒來了宮裏的貴人?”

“聽說是,我們也未曾見過。”酒客見薛綰面生的很,並不想多說。

薛綰見狀,從懷裏掏出了一錠金子,重重放在了酒桌上。

“出門便是朋友,你們的酒錢我請了。”

兩酒客見狀,連忙諂媚地笑了起來:“二位爺,你們坐,你們坐。”

薛綰和薛緋隨後便落了座。

“你們方才說那花魁是何人?”薛緋問道。

“這落雲軒的花魁,名喚梧桐,那可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兒,可這美人兒清傲的很,一月也只登臺獻曲一次。今日聽聞,她要上臺獻舞,我們便好奇了些。畢竟那王尚書家的公子為她擲得千金,都不能博她一笑啊。”

“王襄?”薛綰疑聲。

“對,對,就是那個王襄。他可喜歡那個梧桐了,每月只要梧桐登臺,他都是必來的。今日,想必他也是會來了。”另酒客道。

薛綰聞言看向了薛緋,二人相視一笑。

有線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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